公输先生知命之年,神采奕奕。
见宋璃兄妹来了,他放下掌中盘玩的核桃,笑容满面地作揖。
“宋公子远道而来,大驾光临,寒舍蓬荜生辉。”
“宋公子书信中提及,邀在下协助织造大人,打造一批织机。小老儿受宠若惊,得了消息后,连夜绘了几张图纸,宋公子不妨一边饮茶,一边瞧一瞧,是否称心合意?”
宋珏点了点头,算是同他见了礼,接过那几张薄薄的图样,细细端详。
他虽不通织锦之道,但到底是织造署家的小公子,耳濡目染,此刻却也不难看出,公输子这织机图,与平江织造现下正用的,似是并无多少这不同。
公输子殷切道:“寻常织机,因着所用木料廉价的缘故,并不能耐久。织造大人既有意亲自打造织机,不如便选用坚实的红木或花梨木?虽造价稍高了些,但胜在经久不坏,坚实耐用,折算下来,也不亏的。”
宋珏听他言之凿凿,似乎是极有道理的模样。
但余光瞥见,宋璃微微蹙眉,颇有些不以为然,便知她必定是另有打算。
他只听宋璃提起,要改良织机,却不知这素来极有主意的五妹妹,有什么具体周详的计划,又怕自己笨嘴拙舌说不清楚,于是便索性开口道:“此事家父已交由舍妹全权做主,公输先生不妨听听舍妹的意思。”
公输子待宋璃始终淡淡的,此刻闻言,方才转头看向宋璃,似笑非笑。
“五小姐年纪轻轻,一介女流,竟得织造大人如此看重,福气匪浅,真真是羡煞旁人。”
这话听在宋璃耳中,自是浑身不大痛快。
公输子摆明了,是欺她年幼,又轻视她女子之身。
但念及公输子那手巧夺天工的绝技,宋璃深吸一口气,在心中暗暗劝解自己。
莫生气,莫生气,同这样一个不相干的古人较真,大可不必,大可不必。
她面上依旧挂着波澜不惊的浅笑,淡淡道:“公输先生怕是会错了意。若只是提高预算,换用名贵坚实的木材,打造织机,便算是『改良』,如此易如反掌之事,我兄妹二人,又何须不辞劳苦,特意来寻先生?”
那公输子本还想着,宋氏兄妹二人涉世未深,三言两语,便能哄得他们心动,平江织造高价打造织机的这笔银子,唾手可得。
现下宋璃并不如他料定的那般容易糊弄,事情便有些棘手。
“宋小姐的意思是?”
宋璃心念一动。
平江现下盛行的织机,有腰机,斜织机与多综多蹑织机三种。
腰机,自上古流传,乃是最早的织作机具。
织造时,织者席地而坐,这将卷布棍绑在腰间,凭借腰背与双脚的前挺和后摆,增加经线的张力,固定织物经线与双脚之间的距离。
再用分经棍,形成自然的梭口,卷有纬线的梭杼,引入梭口后,往来穿梭,周而复始,如此,便能织就出具有一定简单花纹的紧密织物。
腰机构造简单,多为平江城中的穷苦人家所用。
斜织机,则构造更为复杂,在原始织机手提综开口的基础上,增加了脚踏式提综开口的装置,其半综开口和自然开口相结合的方法,具有牵伸,开口,打纬等功能。
那小巧玲珑的梭子,往来穿引纬线,不但提高了织造速度,更使得织锦的花纹,更纷繁复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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